翌日清晨,玉姝換上海棠紅葛麻棉褙子,緗色袷裙,戴上封石榴送給她的四蝶銀步搖,領阿豹去往敬亭別院。她這一趟不光為見秦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暖閣門大開,首先映入玉姝眼帘的便是身穿鴨青,端坐胡床之上,捻動一串蜜棗似得鳳眼佛珠的秦王。
確如封石榴所言,秦王看起來很和善。一字長眉,眉色濃而不重,與他那雙睡鳳眼尤為相配,目光溫潤。葛麻縫製寬袍大袖穿在他身,頗有風骨。雖無任何紋飾,仍掩藏不住他那通身貴氣。
玉姝看向秦王眼底,那裡,依稀有祖父的影子。也是這般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的胸有成竹與泰然自若。然則,祖父是帝王,秦王此時還只是秦王。
在秦王身側,有一內侍垂首而立。大約六十出頭,曲眉豐頰。這便是阿翁了。玉姝心想。此時還能留在暖閣的,除了他就是宋成。
四目交投,秦王心中五味雜陳。
分別時,她還是襁褓嬰兒。
十二年後再見,眉宇間竟隱隱透出幾分與她母親謝綰如出一轍的從容不迫。懷中抱著只半大白貓,蓮步輕移,來在近前,像極了從畫中步步走下紅塵的仙子。
玉姝把阿豹交給宋成。宋成微微愣怔的當兒,軟綿綿一團落入懷中,拿劍拿刀的大手立刻不知該如何安放。阿豹倒是安之若素,趴在宋成臂彎眯眯眼,打起了呼嚕。
高德昭還沒見過宋成如此窘態,不由得彎起唇角,暗自偷笑。
玉姝屈膝跪倒,向秦王行大禮,「玉姝拜見父親。」
秦王目光落到玉姝掩在袖管下的右手,略略停滯,一指對面的位子,叫玉姝坐下。
玉姝依言,父女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說些什麼呢?玉姝想起張氏叫她裝作大家閨秀的樣子,禁不住想笑。
宋成懷裡的阿豹適時的喵了兩聲,意圖引起玉姝的注意,正好化解了父女倆的尷尬。秦王笑著循聲望去,伸出手,「給我抱抱。」
阿豹眼見玉姝向秦王跪拜,顯然他是很重要的人。到了秦王懷裡,愈發俯首帖耳,乖巧可人。
玉姝挑眉,想不到阿豹挺有眼色。
秦王胡亂撓幾下阿豹毛茸茸小腦袋,問道:「蔣蓉你打算如何處置?」全沒注意阿豹難過的吭吭唧唧。
玉姝頑皮一笑,避而不答,糾正秦王手勢,「父親,不是這麼撓的,阿豹不喜歡。」
秦王手指一僵,停了下來。玉姝說著話伸出小手,把秦王大手重新放在阿豹頭頂,手把手教他,「要這樣才對。」
秦王恍然大悟,「啊,是這樣。」撓幾下,又問,「這樣就對了吧?」
「嗯,對了。」
在一旁垂手而立的宋成,下巴快跌到腳背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小娘子剛做了什麼?
她在教王爺給貓撓痒痒?
王、王爺呢?
王爺認認真真在學?!
宋成追隨秦王多年,從沒見他對哪個子女這般和顏悅色。就連世子和安義郡主都不例外。宋成垂下頭,眉頭蹙起。
想起王府中有人說玉姝是保家鎮宅的門神。王爺任其傳揚的甚囂塵上,並不加以制止。宋成以為,那就是王爺對玉姝的態度。不聞不問,置之不理。然則,今日所見,顛覆了宋成的這一看法。
「那蔣蓉,你打算……」秦王再問一次。
「此事嘛,兒想勞煩左都御史百里恪幫個小忙。」
「百里恪?他好歹也是南齊二品大元,能聽你調派?」秦王笑吟吟說道。
確實如此。總不能她說蔣楷謀反,百里恪就信了她的話去拿人。二品大元,怎可能聽她差遣?所以就得設法跟他搭上關係。陸峰那邊也不知是何光景……
「為父身份尷尬,就算有心也使不上力。」
玉姝不語。秦王有意作壁上觀而已,他若想管,也不會全無辦法。
「宅子是父親出錢賃的,婢女、廚子、醫女都是父親派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