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鳥朝上,不死翻過來。這一直是他心裡的座右銘,但是雖然經常提到,卻是從來沒有萌生過離開的想法。
可是在這一晚,他真的有了離開的念頭,忽然間,他覺得他向來崇尚的東西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在此之前,他見識到太多顛倒黑白的事情,在絕對的權力下,翻手為雨,覆手為雲,可是這一次他才真正地見識到一些權力背後的東西,雖然他是一個絕對的受益者。
有了這樣的念頭,陸漸紅自己也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想知道,正部級可是多少人窮其一生的夢想,多少人為其奮鬥,為其拼搏,為其勾心鬥角,為其絞盡腦汁,可是到了他這裡,卻是要主動放棄,這可是令人大跌眼鏡之事。可是在這個時候,陸漸紅的思維變得狹隘了,他根本沒有法子去考慮那麼多,他在為自己瘋狂的想法而興奮,不由胡思亂想了起來,想起離開體制後的種種生活,可以與全家老小生活在一起,以他們的經濟狀況,完全可以周遊列國,而不用去顧忌官場之中的忌諱,就跟《鹿鼎記》中的韋小寶一樣,去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去過那種神仙般逍遙自在的生活。
在這種情緒的感染下,陸漸紅越發睡不著了,便從床上坐了起來,拉了椅子坐到了陽台上。
雨絲如愁,細得讓人幾乎無法感覺到存在。
煙火一閃一滅,他的心情也隨之蕩漾。在這個時候,他拋卻了任何的想法,似乎已經忘記了他投身於官場的最初之衷。他只是在想,自己追究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真的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嗎?一點點私心都沒有嗎?
再聯想到安然、高蘭、孟佳,陸漸紅的心裡不由自主升起了濃濃的愧疚之意。說得高尚一點,自己給自己定下的目標,也可以解釋為為官的宗旨,就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但是憑什麼讓她們跟著自己過種生活呢?安然雖然是自己名義上的不二夫人,可是他們自打結婚起就聚少離多,家不成家,庭不是庭,更是因為自己蘿蔔大花心,而接受了高蘭和孟佳,這對於一個女人來說,能做到這一點,真的不知道要經歷多少次的矛盾,多少次的糾結,多少次的痛苦。而高蘭和孟佳跟自己的關係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這到底是自己過於以自己為中心的自私,還是打著「為人民服務」的幌子在自欺欺人?曾幾何時自己可曾為她們設身處地的去考慮過?她們的理想生活又是什麼樣子的?
陸漸紅處於深深地自責之中,重新點上一根煙,陸漸紅的心境越發顯得衝動,越發顯得澎湃,於是,他回到了客廳,打開了燈,拿起了紙筆,在那張紙上寫下了一行字:關於請求辭去康平市市長職務的報告。
當寫下了這一行字的時候,陸漸紅忽然間覺得筆是如此之沉重,竟讓他無法再提得起來。因為在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很多人,老爺子,周琦峰,趙學鵬,等等等等,如果真的辭去了職務,又讓他們情何以堪?一切的努力,一切的奮鬥,難道就在這一頁紙上付之東流?
陸漸紅猶豫了,眼前一片迷濛,一會兒是安然等人在指責他自私自利,一會兒又是老爺子等人在駁斥他沒有責任感,忽然間,陸漸紅只覺頭痛欲裂,手腕一松,筆便滾到了一邊,眼前的信箋上灑下了點點墨漬。
大口喘息了一陣子,陸漸紅將那張紙揉成了一團扔進了垃圾桶,倒在床上,卻是怎麼也睡不踏實。
雨忽然間大了起來,接著風便接踵而至,剎那間豆大的雨點便噼哩啪啦地砸了下來,似乎是想震醒陸漸紅荒謬的想法,卻又像是在嘲笑陸漸紅的膽怯,最喜歡聽雨的陸漸紅,此時卻覺得這雨讓人煩躁得很,拉過毯子捂住了耳朵,此時的他,就像一隻把頭埋進沙子裡的鴕鳥。
卓月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耳邊隱隱約約傳來下雨的聲音,身邊卻是沒有人。
睡眼惺忪地翻了個身,卻看到費江東站在窗邊,看了一下手機,才四點多鐘,不由昵噥著道:「江東,你不睡覺幹嘛呢?」
費江東回過身,走到床邊,在卓月的小臉上輕撫了一下,道:「我有點事情要好好想一想,你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