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上呆坐了半晌,嘿嘿幾聲冷笑,「真是想不到,高峒元一介下濺之輩,居然在暗中施以手段,以交通宮禁,行賣官鬻爵之實?拿著朝廷的名器,做公然無忌的售賣?文祥?你即刻……」話到嘴邊,他又臨時改變了,「趙光,你連夜動身,返回北京,傳旨九門提督富廉並順天府、大興、宛平兩縣,分別派人到西山白雲觀和那個什麼……高峒元留宿的寓所,先把他和他的那些走狗抓起來再說」
他回身重重的踢開六福,繞室蹀躞幾步,「還有,他在京中經營多年,上下勾結,廣交友好,就是連肅順那個狗才,也沒少在朕的面前說他的好話,有此可知,與高峒元同流合污的,不知凡幾命刑部嚴加看管,認真究詰,這件事絕不能及高峒元而止朕倒要看看,經由一個高峒元,能夠牽出多少混賬來」
文祥知道,皇帝是鐵了心要掀起大獄了。眼下求懇,斷然不是明智之道,總之先答應下來,日後再想解救之道。只聽他又說道,「傳慎刑司」
慎刑司主事太監姓田,到了殿中,屈身行禮之後,皇帝說道,「你領人到皇后和雲嬪的宮中,傳朕口諭,李蓮英、安德海二人以下濺庸奴,交通外人,行穢亂內廷之事,著即交付慎刑司,嚴加管束,等官司理清之後,再以家法處置。」說完,他低頭看看跪在地上,陰影中看不清面色的六福,狠起心腸,「還有,六福亦同罪處置」
「皇上?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皇帝一腳把六福踢開,「怎麼,你還不領旨嗎?」。
還不等慎刑司的田太監搭腔,文祥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迎頭一攔,「皇上,且慢」
「怎麼了?」
「皇上,奴才以為,安德海等人所犯,非尋常之罪可比,不可交由慎刑司處置。」他喘了口氣說道,「這等身為內侍,結交外臣,奴才以為,是我大清開國以來少有的大逆案子,當交由刑部,會同有司,認真審核定讞,也好起整肅宮禁之效。」
六福大驚落到慎刑司手中,自己或者還能有一條活路,落到刑部,以大逆案子論處,不要說自己,就是原籍家中的一門老少,也休想有貪生之想了。有心大罵幾句,又實在不敢,只好將一雙將欲噴火的眸子,死死盯著文祥。
文祥說道,「而以奴才愚見,陸公公在皇上身邊伺候差事多年,從不曾聞有這等背主之行,還請皇上俯察其情,再做定奪啊」
「是,是,是」六福不料他話鋒一轉,居然給自己求情,忙不迭的說道,「皇上,奴才對您的一片心,可昭日月。李蓮英幾次和奴才說起過,高峒元有心接納奴才,都為奴才置之不理,這等售賣朝廷名器之事,奴才可是從來都不知道的啊」
皇帝厭惡的瞪了他一眼,「有沒有你的事,早晚水落石出。案內一個不能疏縱;案外一個也不會屈枉。你還怕朕分不清是非黑白嗎?先把六福帶下去,交慎刑司嚴加看管再說」
「啊,喳。」田姓太監嚇得呆住了,這件事是如何一個因果他是不知道的,但知道六福一直在皇帝身前伺候差事,是宮中的首領太監,怎麼一朝之間,出現如此大的變故了?口中胡亂答應一聲,喚進幾個人來,拖死狗一般,拉起掙扎不休的六福向外就走,遠遠的,還可以聽見六福求饒的聲音。
「楊三兒,從今天起,你就是御前總管太監。」
楊三兒不想會有這樣一場儻來的富貴,御前總管太監是俗稱,官稱是副都太監。這個位置歷來兼養心殿總管,因密邇天子,所以俗號「天下第一太監」,六福做了十幾年,說開革便都開革了,且是天上掉下來一般,就落了自己手中他暗地在自己腿上使勁擰了一把,才曉得不是夢,但畢竟迷離恍惚,怔了一下方道:「這是主子恩寵信任,是奴才家祖墳頭兒上冒青氣了……」這才想起沒跪,忙趴下磕頭:「奴才雖說是個無根的奴才,也知道報效主子」
「六福、李蓮英、安德海等人前車可鑑,你可得記住了。要是再有人這樣犯了國法家規,朕第一個就找你說話。到時候,別怪朕言之不預。嗯?」
「是,是,是。奴才都記下了,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