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進臘月還有兩天,這本來是皇帝準備出城親臨西苑,去實地探察此番英人所攜帶而來的火炮的戰術能力的日子。不過滿朝大臣皆以為不可,他們的理由是:天寒地凍,西苑又從來都是荒涼之地,便是可以搭起行幄,也難抵北風呼嘯,寒意侵襲,若是皇上龍體受了風寒,不是當耍的。所以懇請皇上將此事延後幾天,待到天氣轉暖,再行閱看也不遲——左右英國人也不會離開。
皇帝有心堅持——今年春天的事情相當的多,過了年就是咸豐三年,先帝梓宮即將舉行奉安大典,自己還要移駕熱河,這都是要在春天的時候進行的,若是再考慮到和英國人會商、購買火炮的事宜,便是這日程,倒很是需要抓緊一些。
但是眾臣的意見也不能不考慮,自己可以有行幄取暖,那些大臣呢?隨扈的兵士呢?最主要的,那些神機營的將士呢?在這冰天雪地的日子裡……,算了,就順應所請吧
當眾宣布了將此事押後的旨意,自然引來眾人頌聖之聲不絕於耳,皇帝笑了一下,對下面站著的眾人說:「明年春天,先皇梓宮即將奉安,朕近日聽恭王回奏,英人心念先皇聖德,請求我朝允准,在先皇梓宮奉安之際,派文翰為特使,出席祭典。朕昨天在和軍機處幾個人見面的時候說起了這件事,賽尚阿和賈禎都以為,這是英人心中尚有君父之念的體現,天朝似乎應該順應所請,准予英人在先皇山陵前行禮。」
「朕想了想,這件事不妥當。便不提中英兩國禮法不同,行禮的先後次序如何排列要我朝禮司官員和英人來回商討,大費周章,更加耗時虛糜;只說先皇在世的時候,深以英人用武力強自將我天朝領土劫掠而去以為憾事難道英人在靈前行禮,就可以解去先皇聖心中的隱憂嗎?就可以告慰先皇的在天之靈嗎?」皇帝用力一揮手,斬釘截鐵的說道:「所以啊,這等心意朕可以領,梓宮奉安祭奠大典,著總署衙門知會英人,讓他們不必參加。」
「皇上處事決斷,實有天朝上國風尚,有理,有情,有節。想來英人但有良知,也不會再到我皇上面前嘵嘵。」
皇帝不置可否的一笑,沒有說話。不允許英國人到大典上來行禮,更多的出於其他的考量:算上道光三十年,登基已有三年左右的時間了,這段時間以來,新政推行屢屢得手,他卻不敢有任何自滿情緒。很多事不過是依仗著自己身為人主,強行或者半強行的推行下去的,直到今天總算是沒有出什麼紕漏,倒真的是要邀天之倖了。
每天和大臣見面,這些人口中稱頌之言不絕於耳,背後的那些人情嶮巇(音西),仕途齷齪,縱然於君父不敢有半分流露,只是看到堆積在御書房中,各道御史上來的彈劾恭親王奕和總署衙門的摺子,皇帝心中很清楚的知道,這些人表面上是在攻擊恭王,實際上,卻都是項莊舞劍
這一次英使提出請求參加先皇奉安大典,若是因為內中可能有『先皇聖德,引得四方蠻夷追慕仰思』的思路而允准了,只怕立刻就會有人上摺子說話,這些人的說話皇帝能夠想得出來,無非就是一些禮儀失常,致使先皇在天之靈難安的所以,他才要先一步堵住眾人的口也省的日後再為種種不可談之事,借題發揮
「禮尚來了嗎?」
「臣在。」禮部兩堂從人叢中走了出來,在丹陛下跪倒:「英國人的要求雖然被駁回了,但是其人心懷天朝,追慕先皇聖德之心卻不可不有一番嘉獎。孫瑞珍,倭仁?你們兩個人下去之後,把這番旨意和內閣明發,孫瑞珍,你親自到英國領事館去一次,把朕的這番意思宣講給英人。」
「是。臣領旨。」
「再有就是上一次你上摺子說的明年春天請移駕熱河行宮一事,朕准了。」皇帝的眼睛在下面溜了一圈,端起了御案上的**:「禮部儘快擬出隨扈、伴駕、留守京中的人員名單,下一次朝會之前,朕要看到。」
「是。臣等下去之後,立刻著手操辦此事。」
「哦,讓七弟,九弟他們小哥兒幾個,這一次也隨朕一起前往,讓他們到聖祖、高宗皇帝當年駐蹕的地方去看一看,領悟一番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