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的施工方案安排完畢,鄭國渠下游段的底部挖掘工作,很快便走上了正軌。
在渠首絕流第五天,少府所出的官奴三萬,功侯百官家中私奴近四千,以及自發而來,無酬協助整修鄭國渠的百姓約一萬餘人,便被少府陽城延分配到起於蓮勺以西二十里,直到鄭國渠匯入洛水的一百一十里河段,正式開始鄭國渠下遊河段的淤泥清理、挖掘工作。
當然,雖說都是挖掘渠底,但不同來源的力役,自然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地方。
少府官奴三萬人,全部被派到了最下游,泥沙、淤泥沉積最深的末端;
而百官功侯貢獻出的私奴,以及自發前來的渭北百姓,則都被安排在了靠近蓮勺,泥沙、淤泥沉積稍淺的區域。
與此同時,還有源源不斷的渭北青壯勞力,自渭北各處前來,參與到鄭國渠的修整工作當中。
便是在這一片朝氣蓬勃的氛圍中,劉盈也是在陽城延的陪同下,來到了鄭國渠南岸。
「呼~」
「滄海桑田吶~」
站在渠沿,看著渠下那一道道手握木鋤,用力挖掘渠底的青壯勞力,劉盈不由稍發出一聲感嘆。
說起來,這還是劉盈第一次親眼目睹傳聞中,已經『近乎絕流』的鄭國渠。
在此之前,無論是前世的傀儡生涯,又或是前段時間,為鄭國渠的整修工作做準備,劉盈對鄭國渠的了解,都來源於石渠閣內的皇室檔案、圖紙,以及陽城延的口述。
先前,在劉盈印象中的模樣,鄭國渠的側剖圖,便大概是上寬十五丈、下寬九丈,高三丈的倒等腰梯形。
可是此刻,在親眼目睹了鄭國渠的現狀後,繞是對鄭國渠的糟糕狀況有所預料,劉盈也不由暗自咂舌起來。
就劉盈此時所見,眼前這條號稱『秦滅六國之第一要素』的鄭國渠,已是完全看不出人工水利工程的模樣。
原本應該平整的渠底,已經被一層肉眼可見,且坑窪無須的淤泥、河沙所遍布;在淤泥當中,甚至能看見枝條、石塊等垃圾的痕跡。
在五十年前,被一個個老秦人夯實的渠側,也再也不見曾經,那道稍有些陡峭的坡度。
如果不是知道此處,就是確鑿無疑的鄭國渠,那劉盈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這樣一條雜亂無序,絲毫看不出人工挖掘、建造痕跡的渠道,居然不是自然形成。
聽著劉盈滿是唏噓得發出感嘆,陽城延也不由稍嘆一口氣。
「自三皇五帝以降,農,便乃國本;水,則乃農本。」
「而水利溝渠、江河湖泊,又乃水之來由。」
「江河、湖泊,乃多為自成,縱人力亦難改其道,或阻其決;及水利溝渠,則自起建之日,便當不是維護、清整,方可用於輸水灌農。」
說著,陽城延不由輕笑著側過頭。
「此番,家上奉陛下之令整修鄭國渠,耗錢、糧、力役如此之巨,便乃往十數歲,鄭國渠未得繕護之積弊。」
「今冬修渠事罷,鄭國渠亦當時而清掘、繕護,方可免日後,復今日朝堂大費周折,以政治鄭國渠之覆轍······」
聽聞陽城延稍帶些暗示的建議,劉盈只溫笑著點點頭。
「這是自然。」
「鄭國渠,系渭北民數十萬戶之生計、田十數萬頃之灌溉事。」
「吾漢家以農為國本,水利之事,自當為重中之重。」
言罷,劉盈也不忘側過身,稍帶深意的對陽城延一笑,旋即微微一點頭。
見劉盈這般答覆,陽城延自也是淡而一笑,默然一拱手。
沿著渠邊又走出去一段距離,劉盈面上淡然不改,語調滿是隨意般問道:「此番整修鄭國渠,少府為主,建成侯為監。」
「然若孤未記錯,蕭相此番,方乃鄭國渠整修之名主?」
嘴上說著,劉盈卻並沒有停下腳步,只面單笑意的繼續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