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
感到氣氛有幾分不對,宋清歡抬頭,目露疑色,「沉星,怎麼……」話音未落,目光落於前方,登時墨瞳一縮,雙眸圓睜,似被人扼住咽喉,再也說不出半字。
紛繁思緒剎那間退去,腦中一片空白,只餘一問:
他怎麼會在這裡?!
突逢驚變,宋清歡一時未曾回神,只震驚地瞧著前方那位男子。
清亮日光霎時朦朧如暈,柔柔覆於男子身上,如披清光琉璃。
男子一身墨色錦袍,衣襟袖口下擺三處用銀線繡精緻流雲回雪紋路,雲騰霧繞,雪意清然。陽光下,反射的剔透色澤襯得他那張臉,驚艷滿世,恍如謫仙。腰束玉色系帶,頭攏白玉小冠,入鬢的劍眉下一雙幽深墨瞳,深不見底,若古井寒潭。
此時,那帶著邪魅清冷的目光,正漫不經心落在宋清歡面上。
這樣熟悉的容顏,卻又這樣陌生。
不受控制地,宋清歡眼中湧上深濃霧氣,登時模糊了雙眼,眼前只餘墨色輪廓。心中的情緒,卻愈加洶湧,排山倒海而來。
「奴才見過舞陽帝姬。」有人驀然出聲,將宋清歡思緒猛地拽回。
是那男子身邊引路的小太監。
察覺落在身上的目光忽而冷厲,宋清歡一驚,垂首斂目,迅速收回眼中淚意。
自己實在太過大意!
他是什麼樣的人,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方才那瞬間的失態,怕已引起他的警覺。不行!這一世,一定不能再入他的眼!
宋清歡狠狠咬了咬唇,平復洶湧情緒,清冷抬頭,「免禮吧,這位是……?」她狐疑的目光瞥向小太監身側的墨衣男子,恰到好處地眨了眨長而濃密的睫羽,眼中帶著好奇的打量之色。
這樣的神情,無懈可擊。
可宋清歡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因為站在面前的這位,是——
「這位是涼國丞相沈初寒。」
沈初寒三字一出,宋清歡心中那根緊繃的弦,驟然斷裂。袖中手指一緊,尖利指甲插入掌中,疼痛使她很快恢復清明。
「原來是聞名四國的沈相。」宋清歡清婉一笑,目色流轉,「都說沈相風采絕代,今日一瞧,果然名不虛傳。」
「舞陽帝姬謬讚。」沈初寒開了口,聲音微沉,帶著靡靡的摩擦音色,竟聽得宋清歡心跳一滯。
他的目光,仍一動不動,落於宋清歡清艷容顏之上,眸中神採光華流轉,情緒卻看不真切。唯唇邊噙一絲淺笑,亦絲毫未及眼底。
沈初寒這個人啊,總是這般涼薄。
不管站在他面前的,是平民百姓,還是皇族權貴。
宋清歡心中自嘲一笑。
她有多久沒見過沈初寒這樣平靜得不起一絲漣漪的目光了?前世總想著逃離他的炙熱眸光,這一世,被他用這樣看陌生人的眼光瞧著,心中竟生了一絲淡淡失落。
狠狠鄙視了自己一番,宋清歡長長吐一口氣。
再見不相識,未見不相問。
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麼?又有什麼好失落的?
她勾唇淺笑,掩下眼底真實情緒,目光看向他身側的小太監,「你這是引沈相去父皇處?」
「回殿下的話。」小太監行禮應是,「沈相今日剛到建安,皇上命奴才請沈相入宮一敘。」
宋清歡輕輕點頭,「如此,本宮便不打擾了。」說罷,重新望回沈初寒,微一勾唇,「沈相,告辭。」
沈初寒亦是一頷首,冷意清然,「殿下好走。」黑沉如墨的眸子深不見底,倒映出宋清歡單薄的身影。
宋清歡不敢再看他,欠欠身,帶著沉星抬步離去。擦身而過的瞬間,眼角一顆晶瑩淚珠終於滾下,被風一吹,散落空中,很快化作無形。
身後,沈初寒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她清麗背影上一頓,眸色愈冷,涼意逼人。
辭過沈初寒,宋清歡的步子明顯加快了許多,身後的沉星小跑著才勉強跟上。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