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下人,更加是料理有方。卻不料昨日方知,家中刁奴,有此大不義之行!思及皇上昨日之言:『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臣自感愧對君父,以致惶悚無地,不敢以此無能庸碌之才,侍奉君父,更加不敢以顏面掃地之資,立身朝堂。」
「君子知恥而後勇。你能夠見識及此,今後詳加料理改過,也算是逆事順辦。至於你摺子中說的,雖然老子有『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的話,但那是指一般的臣子,如你這般的白頭宰相,正可謂彰顯我天朝氣度,對不對?再說,你說七十懸車,為必然之事,那八十仗廟呢?又怎麼說?」
翁心存心中暗喜,皇帝這樣說話,可見於自己並未有什麼成見,能夠落得這樣的結果,可稱是最好。「皇上,老臣虛度七十一春,去日無多,近年來,每每夢回故鄉,請皇上俯准所請,容臣回歸林下,泉石徜徉吧?」
「這話不對。」皇帝辯才無礙,反駁道,「若是都像你這般,以泉石徜徉、高蹈才能適意的話,那諸葛武侯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又該怎麼說?」
接下來皇帝又動之以情,說日日朝堂相處,一旦遠離,就是朋友也有所不忍,不說先皇和自己相待之厚,即便提及這近十年來中的種種眷顧,也不應言去。他如果真心要走,亦當為皇帝想一想,捨不得和他分離的這番情誼呢!
翁心存淚水哽咽,勉強擦擦淚水,心中覺得差不多了,若是再三懇請的話,一個弄不好,真的惹惱了皇帝,事情就不好收拾了。不過昨天在書房中,他和曾國藩商議過,若是能夠達到這樣的地步,接下來就是自請削權了!「皇上聖心慰婉,臣又怎麼能棄君父而去?只是,臣多年來蒙皇上不次撿拔,委派重任,臣深感精力難及,還請皇上酌次免除,另選賢能充任其間吧。」
「這件事啊,容朕想一想。」皇帝思考著說道,「不過,旁的差事也就罷了,只有一個上書房總師傅的事情,還是要你多多擔待吧。孩子們也熟悉你了,換了旁的人,怕他們不聽話。」
「是,臣一定盡心竭力,啟沃聖學。」
「嗯,還有,你終究是年紀老邁,精力不濟,朕想,也不必天天入值,宋朝文彥博十日一上朝,有前例不妨援引。就照此辦理吧。」
翁心存心中一涼,終於覺察出,是自己剛才說得太多了!這會兒不容他說旁的,恭恭敬敬的碰頭謝恩。
軍機處退下去擬旨,皇帝冷笑幾聲,忽然一指御案,「六福?」
「奴才在。」
「把朕這碗茶,拿去給翁心存吃,不必謝恩。」
說是茶,實際上是參湯,六福答應著,雙手捧著康熙窯的五彩藍碗,小心翼翼的向殿外走去。
過了片刻,六福轉了回來,皇帝又吩咐,「傳旨,派御前侍衛一名,護送大學士翁心存回賜邸。」
六福少不得又再跑一趟,到了二宮門外的軍機處直廬,翁心存正在啜飲御賜的參湯,臉色比之在慎德堂中要好看一些,等六福傳過旨,望著慎德堂碰頭謝恩。接下來,找西凌阿,讓他派人護送翁心存出園子而去。
這一邊,軍機章京王文韶擬好了上諭,遞到御前,等發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已經給皇帝大為刪改了一番,只好另行謄錄,再行遞上。
除了上諭之外,另外還有兩份東西,一份是曾國藩所上的,奏劾翁心存的奏稿,另外一份則是一頁素箋,白紙紅字,一看就知道是皇帝的御筆。
曾國藩的奏摺是昨天臨近圓明園下鑰的時候,同翁心存的奏摺一起遞進去的,內容大約是說:『大學士翁心存歷事兩朝,遭逢極盛,然晚節當備,責備恆多……』在把咸豐九年三月十三日之事贅述一遍之後,曾國藩寫道,『竊聞輿論動云:翁氏一族,占常熟半數士紳。翁氏登士版者,有翁同書、翁同爵、翁同龢等十九人,湯氏與翁氏世婚,仕宦者有湯修、湯金釗、湯蒙槐者十二人。』
『二族本為江蘇巨族,其得官或自科目薦舉,或起襲蔭議敘,日增月益,今未能遽議裁汰,唯稍抑其遷除之路,使之戒滿引嫌,即所以保全而造就之也。請自盡